
2024年7月31日,青海省兴海县。这支负重而行的马帮队伍来自四川省凉山州冕宁县,马队的头领是彝族小伙俄里那木米。他带领马队将要完成往拉龙休玛山国网高压电输送线路铁塔建设工地驮运建筑材料的任务(牛红旗/图)
大凉山马帮最早活跃于川藏道和滇藏道。随着西南地区公路网的完善,在日常物资运输上,马帮逐渐派不上用场,但人背马驮这一古老的运输方式并未完全消失。当人迹罕至、植被脆弱的深山峡谷要修建电力杆塔和信号基站时,马帮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山间。

2012年11月16日,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原州区。马帮师傅拉马干活不仅需要体力,还要随时把控好方向(牛红旗/图)
一匹骡马能驮几百斤的建筑材料,或是四五个麻袋的砂石、水泥,或是一捆粗大的钢筋铁件。角钢是最难运输的,有的长约七八米,骡马驮着在狭窄的山道上不好走,还需要一个人跟在后面抬,随时调整角度。拉马师傅对于马的承重能力完全依靠经验感知,有时也会出错。一个拉马师傅遇上重约千斤的铁件,让马帮里最高大的一匹马来驮。第二天早上,他发现这匹马倒伏在了驻地外的草地上。

2012年12月4日,宁夏回族自治区彭阳县。阿牛背负襁褓跟随丈夫来到这个叫任山河的山谷里。她尽力帮丈夫往马背上捆扎要驮往山顶的铁塔铁件(牛红旗/图)
马帮的俗规是,一个人照看三匹骡马,负责用人力将建材装上马,再卸下来,跟着骡马一起步行上山下山。完整的运输路程,马帮一天要走四趟,一天步行几十里山路。十几年前,马帮的运输价格按立方米算,后来从事的人多,价格压了下来,改为按天或按月算。三匹马加上一个拉马师傅,每月工资15000元左右,其中人力的价钱是6000元。

2019年9月11日,宁夏回族自治区海原县。驮运间歇,马帮的一匹头马站在黄土高坡上,享受着微风的吹拂(牛红旗/图)
马帮在哪里干活,就在哪里搭建临时的驻地。在山里,他们住林场的老房子;在草原上,他们搭建帐篷,或租用牧民的旧屋。灶台随处可搭。马帮在出发前会从家里带上米、面、调料,甚至还有装满冻肉的冰箱。蔬菜隔几天去集市上买一次。西南吃菜爱用蘸水,把土豆、黄瓜和绿叶菜烫熟,蘸上辣椒面和配好的调料,一口下去,像回到大凉山的家。最麻烦的是饮用水。如果附近没有干净的溪水,马帮需要从山下的村子里用马运水。

2019年9月11日,宁夏回族自治区海原县。拉马师傅一起吃饭(牛红旗/图)
大凉山的拉马师傅通常是农户出身,骡马是自己的,如果养得多,就带上老婆和孩子一起干。几个拉马师傅在一块儿,再有一个能揽到活儿的马锅头,马帮就成型了。俄里布哈在四十多岁的年纪,跟着马帮闯荡了多年。他年轻的外甥俄里那木米是这支马帮的马锅头。虽然俄里布哈辈分更高,但外甥从小上学,普通话流利,在外跟人打交道,都是外甥出面。俄里布哈只在外甥翻译后,偶尔点一下头。

2021年3月28日,四川省雷波县。他过去是一位带领马队走南闯北的马锅头,现在是一位驻守老屋的寿星(牛红旗/图)
村里先盖上楼房的都是拉马师傅。宋启祥跟着干起马帮的活儿,他有两个儿子,都急着催他盖房。有活儿的时候,他外出拉马;没活儿的时候,他在家依旧种草莓、丑梨等果树,张罗着盖房的事。虽然宋启祥的楼房盖得慢,但他对前景乐观。他认为,随着国家电网线路建设的不断加强,随着人们环境意识的逐渐提高,马帮短时间内依然能继续存在。

2024年7月31日,青海省海兴县。俄里布哈是一位拉马的老师傅,已经跟着马帮外出闯荡了8个年头 (牛红旗/图)

2021年4月23日,四川省雷波县。这匹跟随马帮走南闯北驮活的马,不知道这里是大凉山海拔高达四千多米的大风顶龙口山。但它的主人熟悉这里的环境,知道这儿没有鹰飞,没有燕舞,只听得见风力发电机的嘶吼声(牛红旗/图)

2021年7月13日,四川省美姑县。拉马人不拉活时,会把骡马交由山顶牧场集体牧养。在山上自由惯了的骡马,回村后躲闪着不肯入厩,吓得在村口玩水的孩子四处乱跑(牛红旗/图)

2019年9月11日,宁夏回族自治区海原县。驮运了大半天沙子,这匹骡马躺下小憩一会儿(牛红旗/图)

2021年7月16日,四川省德昌县。早就到了外出拉马驮活的时候,可家里的楼房还没竣工,宋启祥万分着急(牛红旗/图)

2024年4月22日,青海省玛沁县。大雪中依旧能听到拉马师傅上山时发出的吭哧声,和骡马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牛红旗/图)
牛红旗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聂阳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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